6月30日开了一天的会。次日八点,按通知要求,大家早餐一结束就登上了旅行社的大巴车。
从温汤镇至明月山约是一个小时的车程。一路上,导游滔滔不绝地将此地的温泉和明月山介绍了一遍。给人的印象是:曾经温汤难为水,除却明月不是山。但令人最感兴趣的还是一个美丽的传说:明月山是嫦娥奔月的地方。这使它——一个此前闻所未闻的地方——顿时撩人一怀纷纭的遐思。
大巴车在峰峦间盘桓而上。九点许,我们抵达景区。下了车,仰首就看见景点大门外一个少女举臂欲飞的青铜塑像。不用提醒,无数的手机、相机就像饕餮遇见了美食,拍个不停。
随后,待导游吩咐了注意事项,领着检了票,众人就如深山探宝一样,迫不可待地向山中行进了。只那山路两侧、竹林之间,一处处巨石上所镌刻的古人的诗章,空自隽永或凄美去了。
嫦娥莫错过,佳句不须读。匆匆而过的脚步,终究显得有些浮躁。
明月山海拔一千七百三十米。这个数字使许多人心生恐惧。在走过一段坡度不大的山路后,他们即选择了缆车。我登过泰山、黄山和华山,想想这几座山的高度也都在明月山之上,就与结伴而行的一位友人相约:徒步登上山顶。
山路与山涧并行。涧水从乱石丛中湍急而来,又蜿蜒而去,无限变化与灵动。那大小不一、棱角各异、盘卧无序的岩石,亦令人着迷:有的确荦横陈,有的崚嶒直立;有的光滑似磨,有的粗糙如锉;有的伏身若游,有的端坐而沐;还有的身上披了一袭青苔,还有的缝隙间探出一株小草……与浪花,与水声,与绿树,与山景,一起构成处处让人心迷眼痴的美景。
米芾见石即拜,我与友人也遗恨不能每一方都留一个镜头才肯离去。
一路攀爬,感觉不一般的还是几袭瀑布。
我没有去过庐山,那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的壮观,只诗意地停留在自己的想象上。但是,梳理一下至今见过的几处瀑布,与明月山上相比,确实让人觉得平凡了些。
“山中一夜雨,处处挂飞泉。”明月山瀑布众多,这让人选择了徒步攀爬的我们有一种不虚此行的快意。从山脚向上,登至半山时,就遇到了云谷瀑布。远远地你就看到一袭白练从山崖上飘下来。再往前走,方体会到它磅礴的气势:那水,望之喷珠溅玉,闻之走车奔雷。
唐宣宗李忱在遁迹山林时曾与一位禅师联句,借瀑布一抒襟抱:溪涧岂能留得住,终归大海作波涛。而辛稼轩“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”,更写出了一个骋目天地者的豪迈。一时,念起凡身所在的社会,不禁有些荒诞的想法:人类的文明的步伐何时能似这瀑布一样穿天透地、一泻千尺呢?
我们继续往上走,依次看到了鱼鳞瀑、玲珑瀑、飞练瀑和玉龙瀑。每至一处,我与友人就停下来,相互以手机拍照,既是欣赏瀑布,也是放松一下双腿。在如玉龙探海的玉龙瀑前,仰望从百丈之上的山崖处飞泻的流水,我又有一番感叹:
飞崖奔壑尔归海,附木攀岩我向云。
俱是征途三万丈,尔不曾歇我停频。
古今中外, 登山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意义,但若问真切的感悟,怕只有攀登者才最有发言权。一千七百多米的高度,十余公里的路程,对一个平素缺乏锻炼的人来说意味什么可想而知。中途的每一次停留,是赏景更是休息。但是,你也无法彻底地放松,不能“打自己的盹,让别人去说吧!”登到山顶还需多久,与自己同时上山的有几人落在自己后头,这都是未知数。坐在石阶上或,看见有带与自己同一个旅行社标志的遮阳帽时,心里还踏实一些,否则,就有一种被抛下的感觉。担心待自己“一览众山小”时,已是夕阳西下了,那返程不就麻烦了?况且,自己一七尺男儿,年富力强,若落后于他人,岂不被人耻笑?正是担忧与虚荣而不是壮志和毅力,才化为前行的动力。矫首苍茫,壮观天地,在你一步一喘息时或许想也没想。
至山顶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时,更是举步维艰。山路更陡峭了,同行的人愈加稀少了,身上一个小小的背包也觉得是一种累赘。这时,有人招呼,坐索道吧。原来是索道的中站到了。有人上前问,得到的答复是:七十元。
从山下到山顶是八十元,从三分之二处是七十元,不是欺负人吗?但人家只说了一句话:“不好意思!”
是接受还是拒绝?我和友人商量了一下,最终选择来了后者。
我行我素是要付出代价的。溪流不见了,游客似乎都去了另外一个世界,仰面可见的只是阴郁葱茏的林木。山路千转百折,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。我们几乎是在数着台阶前行,三十,四十,五十,或者每至一个转折处,就像完成了一个阶段性的任务,一只手支着膝盖或就着台阶坐下,平息一下自己的呼吸。有时,遇见下山的游客,总不免问一句:“离山顶还有多远呢?”最初,听到“还有一半呢”,心简直就要坠落了。从山上回到宾馆后,我为这种心境写了一首小诗:
穿溪越涧歇还行,数问归人路几程。
已踏天阶两千仞,尚闻一半在云层。
后来,有四个初中女生与我们与我们同行——时而落在我们之后,时而超于我们在前。对我们,她们的坚强确实是一种鼓舞。
到下午两点半时,有人说话的声音隔着蓬蓬勃勃的树丛从上方传来了。我们终于到达了明月山山顶。
山顶简直就是一处寻常的山脚平地的翻版,平坦,开阔,毫无别致。左侧是一个厕所和一个零食店,游客处处进进。右侧是索道上站,有人在排队下山。几辆观光车停在中间,师傅招呼道:“二十元,去明月湖的走啦!”
我们不知道去明月湖还有多远,就小憩了一会儿上了观光车。只十几分钟,车子沿着右侧的山脚,绕了几个弧线,就到了明月湖站。
下了车,往前走,才发现游客很多,不少都是熟悉的面孔,真不知他们是何时上的山又是怎样上的山。但是,这疑惑很快就被惊叹代替了——明月湖一眼看去,就让人想起“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哪得几回闻”这两句诗。湖面水平如镜,状如一弯蛾眉,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望去,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。湖的对岸是栅栏一样松柏,苍苍翠翠的,将明月湖衬托得更加美丽。湖的南岸建了水上游乐设施,环湖是一条三四公里的栈道,由于远更由于登山已透支了体力,我和友人只在近处逗留了一会儿,就依依不舍地与明月湖告辞了。回来后,明月湖的景象愈发地让人一番回想一番叹绝,遂作七绝一首,为之一讴:
千仞谁藏水一泓,疑如初月坠青冥。
此湖不与人间似,日沐天孙夜洗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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