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谓齐梁遗风?
这要上溯至晋正始时期和太康时期(公元280年—289年)。初,司马氏和曹氏集团的斗争异常残酷,政治黑暗,士大夫理想破灭了,天下万马齐喑。文人或宗奉老庄,或清谈玄理。除个别的人物,如阮籍、嵇康,在文学上有较大的成就外,诗风萎靡不振;后来,社会出现了暂时的安定局面。多数作家又追求辞藻典雅和对仗工整,诗歌的内容却比较狭窄。这一时期,诗歌苍凉浑厚的左思,境界茂朴渊深的陶潜,被视为异类。
南北朝时期的江南,经济有了大的发展,商业兴盛,城市繁荣。宫廷沉溺于优雅的生活,
达官贵人养伎成风,举世崇尚“轻歌曼舞”。这是一个贵族的时代,诗歌脱离了儒家的价值观,受到了严重的束缚,成为高雅的消遣,“了无一语有丈夫气”。
这一时期形成的宫廷诗,诗人们或用优雅和巧妙的语言来赞美朝臣和宫廷的日常生活,或以把玩的态度描写贵族女子的容貌、装饰和日常生活,但内心则掩盖得不露痕迹。隋代的李諤评之曰:“连篇累牍,不出月露之形;积案盈箱,唯是风云之状。”
唐朝建立,形成了以北方贵族集团为主的政治体系。宫廷诗不仅没有衰退,反而南风北渐,一直主宰了直至盛唐前的中国诗坛。
个中的原因有两点:一是,北方战事连绵,政治动荡,诗歌环境极为糟糕,除民歌外,艺术成就不高。北方人许是对铁马北风有了些厌倦,统治者也希望用诗歌来装饰他们的宫廷。
关于这一点,历史上也有两件事可以为证:一是,南朝萧宏伐北魏,使文学家丘迟作书陈伯之。文中特别是“暮春三月,江南草长,杂花生树,群英乱飞”几句,极大地打动了后者并使之归降。二,南朝梁时,庾信出使西魏,梁忘后,信在长安身价显贵,这即反映了北方人对南方文化的羡慕。
宫廷诗在初唐诗坛长盛不衰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,初唐朝廷中的几位大臣。同时也是诗坛的领军人物,或者是南方人,或者与南方有着渊源。
李百药,他是太宗时期最著名的诗人之一。起初,李的诗是有清刚之气的;但后来,他屈服于宫廷诗风。“鸣笳出望苑,飞盖下芝田。水光浮落照,霞彩淡轻烟。”(《丰和初春出游应令》)这种应制诗已与其他朝臣的作品没有区别。虞世南、禇亮及许敬宗三人,是太宗朝首屈一指的人物。前者来自越州,后两人来自杭州。这一地区是南朝文化和宫体诗的中心。因此,他们将宫体诗风带进唐朝是在自然不过了。
这种柔靡轻艳的宫体诗风即为齐梁遗风。 宫体诗题材无论描写宫廷或是上层社会的生活,诗人十分偏爱隐晦的词语、曲折的句法、含蓄的语义和形象化的语言,树立一种规范、优雅的准则,常常把外界零碎的事物拼凑成一幅相互关联的景象。我们试看下面的例子:
葱翠捎云质,垂彩映清池。
波泛含风影,流摇防露枝。
龙鳞漾嶰谷,凤翅拂涟漪。
欲识凌冬性,唯有岁寒知。
——虞世南·《赋得临池竹应制》
楼观空烟里,初年瑞雪过。
苑花齐玉树,池水作银河。
七日祥图启,千春御赏多。
轻飞传彩胜,天上奉薰歌。
——苏颋·《人日遇雪应制》
在他们眼中,灯烛,玉阶,梁尘,全都有了生命;御苑里的山水、花草,也都笼罩着祥瑞的气息……而唯独不见诗心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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