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住杆石桥

文/王维宝

三生有幸，又住杆石桥。

杆石桥位于济南市中区，这里是济南的政治、金融、商务、基础教育中心区。我最感兴趣的当属教育，杆石桥附近有着让全济南都羡慕的基础教育资源。不大的地方，竟然有省实验中学、济南育英中学、济南外国语学校、济南回民中学、济南胜利大街小学、济南市南上山街小学、济南中学等十多所省内知名学校。

杆石桥片区虽然有的小区老旧了一些，但因为是名校学区，来这里购房置业的人依然趋之若鹫。如果你能在这里有一套学区房，恭喜你，简直是中大奖了。

㈠

我在1975年高中毕业，当年秋后进了我们公社学大寨农田建设规划组。根据业务需要，规划组先分内业、外业，外业再分两个小组：一是导线组，另是测量组，我在测量组中。

才测量了不几天发现水准仪有问题，需要校正。规划组里的技术员“老杜”家在济南，便领着我俩小青年前来济南维修。因为水准仪需要“住院”，我们俩“陪”住了两天旅馆。

旅馆离老杜的家很近，老杜家的详细地址已经没印象了，只记得他说住在杆石桥附近。来济南那几天正遇秋雨连连，我们俩迷向了，只能跟着老杜的屁股后面形影不离。

“杆石桥”之说出自老杜之口，下公交车时秋雨“稀里哗啦”，并且下车后附近没有可以避雨的建筑物，前行方向的左下侧是一条漫弧形的小河，河墙体是石头砌成的，隔老远距离才有过河桥，眼前的这座桥有若干长条石铺就。前行的右侧是生活居住区，多数是平房，楼房不多，不过三两层。

当时，所谓“杆石桥”根本没引起我们两人的关注。现在回想起来，说不定河的转弯处所看到的就是“杆石桥”吧。

水准仪修理店和旅馆都在共青团路，两天后我俩从修理店直接取水准仪打道回府。

虽然前后住了三天，由于连阴雨无法出行，在我的脑海里除了“杆石桥”这三个字铭记在心外，其它所见所闻一片混沌，“挂一漏万”也！

㈡

1984年，已经参加工作四个年头的我参加成人高考，考进当时的济南教育学院数学系。《录取通知书》的“报到须知”中，详细写明了校址和乘车线路，其中有三个字跃然入目——“杆石桥”，令我兴奋。

报到的第一天，按照通知书的提示，我们一行3人从杆石桥站下车没看到学校影子，询问了好几个济南人都说“没听说过”这个学校。我们沿着北侧河岸自西向东边走边询，所得答案要么“不知道”，要么“没听说”。9月天还是很热的，浑身上下汗水淋漓，把衣服浸透了。

当走近一座简易石桥时，忽然桥头电线杆上有一不大的长方条铁牌，上面有手写体“济南教育学院由此向南”，还画个箭头符号指向，喜出望外。

那时的杆石桥与十年前相比“旧貌换新颜”，每条街道如此宽绰。两侧商铺林立，车水马龙。白日川流不息，人声鼎沸。夜晚霓灯闪烁，门庭若市。尤其在一朝一夕的上下班高峰时刻，都是来去匆匆的上班族。公交车上挨肩擦背；外面自行车鱼尾雁行；人行道上摩肩接踵，挥手如阴。

我们考的是成人离职班，换个说法我们都是拿工资的公办教师，学习期间不上班，如同全日制普通大学生一样全天候读书，学习两年后经过考试合格可得大学专科文凭。

别嫉妒我们是幸运的。没错，那时代政策允许公办老师拿着工资读大学，然而你可知道，在恢复高考前的“十年动乱”期间积压了多少待考生。就说这年，济南教育学院仅仅招了三个在职班：政治、物理、和数学专业，每班四十人。前来报考的据说一万多人，虽说“万里挑一”有些夸张，但“千里挑一”并不过分。

别说我们是来消遣的。是的，能工作几年后再离岗，专门拿出两年集中精力拿学历是难得的，可我们都有工作单位了，本人的某些分工是别人不可代替的，还得回去做；我们是有家眷的，上有老下有小，全家人的吃喝拉撒睡是躲不开的，需要拿出时间和精力安排，到了这个岁数再学高等数，学习更是“亚历山大”。

别说我们是来享清福的。当时的月薪不过百十元，教育学院办学才起步，连起码的学员宿舍都没有，被褥都是从自己家里背来的。我班借宿的第一站是南上山街小学，后来搬了两次都住校外。哪像现在的大学，有标准的学生公寓，统一被褥，配套设施齐全。

学校有食堂无餐厅，只管做熟饭菜，学员需要按点前来排队打饭。餐具自备，打饭菜不是一个窗口。为了避免排两次队，同学们都是两人结合，一个打饭一个打菜，其后带上饭菜回教室，坐在自己的位置就餐。哪像现在的各类学校有敞亮的餐厅，配备标准餐盘，想吃什么就买什么，吃完饭餐盘一推了事。

别说我们学到的专业知识不深不实。我们求知的欲望是强烈的，出自内心的。经过几年的教学工作已切身体会到了“一桶水”的重要性和欠缺，非常珍惜“末班车”的宝贵，课上竖起耳朵倾听老师的讲课，自习课鸦雀无声。遇到难题了“窃窃私语”，如果是大多数同学共性的难题交流会升温，谁能做出来就让他站到讲台上奉献给同学们。实在没辙了，派学科代表去请来老师集中讲一遍。倘若有大龄学员依旧不懂，先照葫芦画瓢交上作业，课下再慢慢“反刍”。

我学的是数学，课程可不是非数学专业所谓的《高等数学》，而是分开的，比如《数学分析讲义》《高等代数》《高等几何》《数理统计》《概率论》《中学数学教材教法》《计算机编程》等。这些都是高度抽象、抽象再抽象的，是难啃的骨头，每每一个单元末总有题目憋不出来。教学进度是按部就班的，老师的讲课不会因为你的不明白就停下来，……

每到一门课结束都要按时考试，真的有人不及格。学校都放假了，不及格的同学在假期里还得温习功课，开学后提前两天来学校补考。到了毕业的时候，我班有五六个同学因为有不及格的课程，没按时拿到毕业证。

当年的济南教育学院现在已与济南机械职工大学、济南职工科技大学合并搬走，更名“济南联合大学”。原址重新挂牌为“中共济南市市中区区委党校”。

㈢

时光一晃近四十年。退休之后我们老两口给孩子看孩子，需久住。若大的省城住哪里不成？没想到女儿经过二次搬家租房，新址竟然就在杆石桥附近。

这是第三次来住杆石桥，今非昔比。

今儿天气真好，“桥上桥下”，举目仰望。

站在“桥上”，脚下的那座老式水泥板“桥”没了，化成了宽阔的沥青马路。

站在“桥下”，头顶的“桥”三十年前是没有的，她可是济南的重要交通枢纽——顺河高架路，犹如长长的飞龙，引领济南前行，振臂高腾。

杆石桥先天占据普利街、共青团路、顺河高架路黄金三角聚拢之地，山泉湖环绕，不论是商圈、地段、规划、交通还是人流诸方面，都是商业体运营的天然良港。

杆石桥汇集了绿地中心、经四路万达广场、振华人民商场等大型购物中心，都是济南的核心商圈之一。很多人傍晚下班之后泰然奔向这里，在这里吃点自己喜欢的美食，或者悠然自得地进入万达里服饰店，享受下班之后的空闲时光。

杆石桥也是美食聚集地。陕三少火烧夹，牛肉火烧，俊记牛肉，高第街56号餐厅，闫府私房菜，成都串串，八色烤肉，泰芒了，大渔铁板烧，黄记煌三汁焖锅，正新鸡排，味千拉面，蜀江烤鱼，九仟时尚火锅，DQ冰雪皇后，鱼酷，满记甜品，石锅拌饭，禾绿回转寿司……，一大波美食，每位雅宾吃客都能在这里找到喜爱的口味。

如此多的美食，对于长期住在这里的居民而言，难免有些俗，不好意思，俺“囊中羞愧”，但可以足不出区，到楼下附近众多中小百货超市、果蔬超市买回家丰衣足食！

来这里不久的某天，我走到杆石桥“五叉”路口东北拐角处，旦见从南面斑马线健步走来一位鹤发童颜老者，手里拎着新鲜蔬菜，好奇：

“老同志好，请问您的蔬菜从哪里买的？”

老者打量过我：“你是新来的吧？是不是要长住这里？”

老者眼法很准，思维清晰：“是啊，超市的蔬菜不如您的新鲜，我也想买点。”

“好说”老者手指路南：“你穿过泺源大街就是文化西路起点，顺着文化西路向东南前行三百米吧有个民族医院，民族医院南侧有个小桥，小桥直对的是杆南东街，不进杆南东街左拐再走百余米就是民族市场北门。市场有标志，醒目着呢！”谢过老者，立即前往。

这儿是民族商业大街北门，一漆中国红，古朴典雅，雕梁玉砌，朱门绣户。走进去，且慢行，两侧比屋连甍，鳞次栉比，招牌林立，满目商家，鸡鱼鸭肉，瓜果蔬菜，日用杂货，生猛海鲜，济南名吃应有尽有，独具民族特色的牛羊熟食，各种名堂目不暇接。

市场长廊步行“过半”了，忽然有家招牌引起了我的注意，此乃:“邓国才手撕大骨头”。此牌号是几年前从济南广播电台“美食”栏目听说的，当时听着播音员的描述馋得直流口水，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看到了，岂有不尝尝之理！

再前行，名扬泉城甚至全国的老牌号还有呢，秦记烧饼醉仙鸭、田记炸货铺乃至各种清真牛羊肉熟食等都有，大饱眼福啊。这么多的美食佳肴，一口气是吃不过来的，心里默念：“沉住气，慢慢品尝，以后日子长的呢！”

孩子买的楼房还得等一年半载，俗话说“长路无轻担”，且不说去较远的商家，就是一日三餐来民族市场也不方便：“买辆电动车吧！”全家通过。

省城就是省城，城内交通处处都是人车为患，越是发达的地段越拥挤，杆石桥附近的人车潮流不言而喻。

济南有的路段车道是单行的，顺河街亦如此，一高架桥为“岭”分为东路西路；文化西路在这里起始也如此，随从带来的非机动车和人行步道从理论上也该单向靠右并行。然而，现实情况会告诉你：这种走法不现实，此话怎讲？

那天，我要从银座晶都国际去某医院，需北行过路交通银行，去的时候沿顺河东街北行，符合交通规则，但返回时再过路交通银行问题来了，逆行！空手人走步道无所谓，但若开汽车绝对不允许，需要继续西行穿过桥下路，左拐，顺着顺河街西路直行，再两次左拐，一路经过三个红绿灯，绕圈360度。

咱骑个电动车，第一次返回时，是按照汽车线路绕行的，太费路了。后来才发现，老济南人骑车都是沿原路返回，咱少见多怪了，直呼“逆行呀！”

继续观察多日，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不同的路段“逆行”。几乎咱走过的顺河高架各路段都不足为奇。去杆南小区民族市场往返亦如此，不仅逆行，还得“靠左行”。

杆石桥的交通状况虽然比不上经十路东段“出名”，但也是有的。每次发生之后会有交警前来疏导。你看看几位交警潇洒漂亮的动作，指挥着拥堵在马路上的每人和车。而每当行人、单车和电驴横过乐源大街斑马线时，交警的动作非常明确——请相向而行的两股人马靠左行！

很明显，我们一直尊崇的某些交通规则在这里是不合时宜的，只有因地因时变通才能保证更安全，提高通过效率。其实，现实社会的许些公共秩序条条也如此？公众规则中的某些规定在宏观上无疑是可靠的，大家必须遵守，但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不显示，也只有变通才能提高效率，达成目标。否则将会碰壁，甚至结果事与愿违。

这里是杆石桥，这里有我的记忆，每次都有迷途，似曾相识。

这里是杆石桥，过去的桥在我的鞋底，俯视；今天的桥在头顶，仰视。

这里留下过我的脚步，这里有我的学年，当年的学子今天已奔七旬。这里有我的老师，今天来到此地，试想拜见恩师，人去楼空，时易世变，鱼沉雁杳，杳如黄鹤。

这就是杆石桥，每次走过，情不自禁，所想所思，千头万绪，感激涕零。

杆石桥阿杆石桥，风雨四十余年，不管怎样的变迁，承载了我的青春和回忆。